非常时期“寻宝”
广东中医药防治非典给我们带来什么启示

　　华夏人自古喜欢将珍贵的东西视为“宝”，及至20世纪50年代伟大领袖在高度评价中医药时也不例外：“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中华儿女用无数生命的巨大代价，换来的这些独具特色的医药学智慧，堪称世间珍宝。

　　在抗击非典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一方面全国不少中医药人员纷纷献“宝”，有提供药方的，有谈防治思路的，还有进行理论分析的。这些献计献策固然重要，但却多是在没有得到按中医四诊的要求收集到准确信息的情况下提出的，至多只具一定的临床参考价值，还难以成为真正有临床实战意义的“武器”；另一方面也有人对广东中医药防治非典的“宝贵”经验很感兴趣，尤其想了解他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方、什么药。本文无意贬损大家的参与热情，只是希望通过对广东中医药防治非典初步战果的分析，使我们从新的角度反思什么才是中医药的“宝”。

　　据报载，广东省中医院的中医专家充分发挥中医辨证施治的优势，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准确地分析病因病机，采取相应的治疗措施，针对患者高热不退这一核心问题，大胆采用蒿芩清胆汤合三仁汤，以清热化湿、透邪外出。同时，他们还根据不同患者出现的新的病理变化情况，及时进行新的辨证。如有的患者高热不退，虽藿香、青蒿之类进行透发，却始终退热不明显，后来发现有部分患者后期具有疲惫、面色(白光)白、胃纳差等症状，经进一步辨证认为这是邪在膜原，应从透达膜原之邪着手，故采用升降散合达原饮。这两个出自明末吴又可《温疫论》中的药方，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几味药，却有使邪气溃败、速离膜原的作用，临床一用，果然收到奇效。就这样，他们通过对患者进行有针对性的辨证施治，缩短了患者的退热时间和住院时间，在抗击非典的战斗中取得骄人的战绩，受到WHO专家的肯定和胡锦涛总书记的赞赏。

　　如果要总结广东中医药防治非典的经验，可能会写出千条万条，但在我看来最最重要的却只有一条，共4个字，这就是大家经常口头念叨、却只有越来越少的人能够熟练灵活地用好的--“辨证施治”，而不是什么“秘方”、“特效药”。这才是中医药防治非典的真正“法宝”。

　　中医药之所以有别于西医，就在于它有一套从数千年临床实践中总结提炼出来的独特理论体系和与之相应的诊疗技术，尤其是对天然药物复方的应用，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要有其症，就能辨其证，施其治，而不是必须从显微镜下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在实验室里查出了一、二、三，才能发出诊断治疗的指令，这就是中医药的神奇！

　　因此，我们在现代科学尚未发达到可以很容易就能融会贯通地解释中医、西医若干学术问题的情况下，不必总是纠缠在中西医学术孰优孰劣的纷争中。对现代科学还难以认识清楚的东西，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统统打入“落后的”、“不科学”的地狱冷宫。也就是说不要过分地干涉过程，更应看重结果，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有疗效才是硬道理”。当然，评价疗效的标准，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必须是同一的。

　　近几十年来，中医药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发展时期，然而，令人不安的是，在中医药的组织机构、中医医疗机构、中医药现代高等教育等重要的“基础设施建设”蓬勃发展的同时，一些看似现代的、先进的，却并非客观、科学、公正对待中医药的观念和管理体制，已渐渐地影响了中医药赖以生存发展的“生态环境”，严重的西化倾向，不仅未能培养出大批真正精通中医药理论、能够熟练灵活地进行辨证施治的高级中医药人才，而且很多中医药人员的“辨证施治”意识早已十分淡化。有的人的临床思维中，甚至有可能从来就未形成过这种意识。

　　我国宪法早已规定：“发展现代医药和我国传统医药”，要把中医和西医摆在同等重要的地位。然而，在不少人的意识中，常常将中医药放在从属的地位上。十多年前，很多老中医都寄希望成立专门的中医药管理机构以改变一些被动局面，而现实却告诉我们，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中医药的发展还任重道远。在前段时间中，广东省中医院如果没有直接接收非典患者，中医药能有这么多机会参与非典的防治吗？没有实践机会又怎能证明中医药的疗效？中医药还没有参与，又怎能草率地就认为中医药只能作为“辅助治疗”？其实，防治非典的工作，无论对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一个新的挑战，哪个都不能说谁比谁更强，惟有携手合作，才能为患者的健康带来更大的希望。

　　中医药事业要发展，中医药疗效要提高，仅仅认识到“辨证施治”这个“宝”的重要性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必须拥有一大批能够“玩”宝的高级中医药人才，而决不是近几十年来“批量生产”出来的、“中医不精，西医不通”、所谓中西医都懂的“新型复合型人才”。

　　中医药抗非典工作取得的初步成果，给严重盲目西化的中医药教育、科研、临床和管理体制敲响了警钟。既然中医药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就应遵循它的发展规律，为它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和有别于其他医学的管理体系和评价体系。我们不仅要努力找回已丢失的“宝”，还要努力创造新的“宝”，这一切都有赖于尽快培养出能够按照中医药特有的思维方式进行辨证施治的“玩”宝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宝中之宝”……

原载于2003年5月19日《中国中医药报》
抗击非典特刊?学术第7版